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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續前篇)日本的「非營利活動法人組織Groundwork三島」(簡稱Groundwork 三島)在都市與水環境營造方面的成功經驗,近年受到台灣不少河川再生、社區營造等組織關注。如何將公民自覺,導引為改善社區問題的行動力,進而帶動全面性地「創生」,是Groundwork 三島經驗值得台灣借鑑之處。
2017年春夏之交,社區大學全國促進會張琬珮前往該機構實習一個月。回台後,寫下他獨到的觀察,全系列共五篇。
想再一次在溪裡戲水——從「環境再生」到「地域再生」
「晴朗的日子,出門就能踏進小溪裡嬉戲」是大部分三島人的美好記憶,然而卻在1960年後再難體驗到以前的美好生活。
隨著工業發展和經濟開發,民生用水也大幅提升,而原先汨汨流向農田的溪水,也被盤踞上游的化纖工廠截流。河川乾涸、泉眼被垃圾砂石覆蓋,環境惡化又招致更肆無忌憚的環境破壞,人們往河溝裡丟垃圾、排廢水,水岸變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,大家都說:「河川和泉水已經死掉了」。有些憤怒的市民向市政府控訴,但市政府卻沒有積極作為,企業繼續作威作福,大眾既無奈又冷漠。
有感於環境惡化危機的八個市民團體,以再現「水之都・三島」的清淨水鄉風貌為目標,在1992年共同成立「特定非營利活動法人Groundwork 三島」(下稱「Groundwork 三島」)。由渡边豐博所領導的「Groundwork 三島」擔任協調統合的角色,傾聽在地居民的想法,與市民、NPO、政府和企業結成夥伴關係,共同改善周邊環境。
「Groundwork三島」的行動一開始並不容易,起初只有渡邊豐博先生和幾位志同道合的友伴,他們選定了市內一段20公尺的河道開始撿垃圾,持續三年之後終於喚醒了市民,逐漸有越來越多人加入。
為了促成改變和建構連結,必須先接觸那些對環境惡化最有感的人,並從最有可能改變的環節下手。所以他的第一步——不是率眾向政府或企業發難,而是沿著源兵衛川上游做家戶拜訪,整理出一份「下水道接管狀態」的名單。這份踏實的資料,讓他有了和政府機關及町內會商談的立足點。而後,他又辦了200多場形式多元的「共學會」,帶著兩岸已經木然的居民重新認識這條可愛的河川。
隨著源兵衛川再生運動的開展,他們繼續推動了「街心潺潺流水計畫」,與工廠協議將放流水以接管方式重新引入河川,使其達生態基流量;以及「源兵衛川水域環境再生活動」、「復育瀕危物種『三島梅花藻』」、「打造螢火蟲之鄉」、「打造校園生態池」、「松毛川河畔林地保護運動」、「建立以市民為主體的維護計畫」等,截至今日共大大小小60餘個項目。
「Groundwork三島」也擴充為包含「三島螢火蟲之會」、「建築文化協會」、「三島青年聯誼會」、「大通道商店街活化協議會」等20餘個產、學、市民團體的堅強聯盟。
以「水域環境再生」為起點的行動,在達成階段成果後逐步跨足「地域再生」,經營方式也從原本的非營利活動法人,逐漸開展出多元產業,包含教育、農產、餐飲、工藝、旅遊等。
這些積極的嘗試與多元觸角,一方面能為組織帶來穩定的收入,以支持組織發展,另外也藉不同的專案與不同族群合作,真正實踐社區營造「培力」及「造人」的旨趣。多元的社區經濟產業創造出豐富的互動關係,也進一步充實三島的人際網絡、生活選擇及環境守護系統。
2017年是「Groundwork三島」的25週年。如今,三島美麗的水岸生活景象已然再現,每到假日、午後,許多孩子迫不及待地拎著小水族箱跑到水邊玩,需要在流動的清水中才能生長的梅花藻也多處可見,夏日傍晚還能看到點點明滅的螢火蟲在河道裡飛舞。
城市再生之後,依然潛伏的危機
三島的水岸看似已恢復昔日清麗,市民也很享受、喜愛這樣的城市空間,但並不表示這些美好成果就能安穩的維繫下去。事實上,各種挑戰伺機而動,要維護美麗的水與綠,需要綿密強韌的市民協力網絡。
「那片有湧泉的地要被建商買去蓋房子了!」
「火車站前要建超高大樓!將會阻斷富士山景觀,地基也會阻擾泉脈。」
「那座公園愛護會的成員越來越老了,最近幾次整理日都沒辦法參加,之後這空間怎麼維護呢?」
各種開發、維管和理念落差的挑戰層出不窮,但也一次次靠著民眾的通報、行動、物援金援而渡越險關,逐漸在市民之間建立起一份同舟共濟、患難與共的心情。
Groundwork 三島的營造工作,從都市空間可見的硬體環境,逐漸深化為融入在市民心裡的文化認同。因此,雖然危及自然的風險不曾減少,但面對變化與災難,市民的心理素質與行動效能等應對力倒是日漸成熟。